警察可以在路障截停檢查你的Grindr嗎？
據我們了解，在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期間，我國警察機關已出動保護人民，確保全民都待在家中。我們對警察的付出心存感激。但同時，過去幾週，我們已接獲多宗投訴，皆是民眾受到執法單位的騷擾。例如，以下馬來西亞模特和女演員分享的一起事件：
On my way back from my dads house I ran into some shady policemen flagging people down, at the intersection between Bangsar and Bukit Damansara. No police car, no barricade, no lights.
Why was I suspicious? No gloves + their masks weren’t on properly.
— YM Raja Lapar ? (@AliciaAmin) March 23, 2020
(從我爸家離開的路上，我碰到可疑的警察正在截停民眾，就在孟沙和白沙羅高原的交叉路口。沒有警車、沒有路障、沒有照明。我什麼我會起疑？沒戴手套+他們的口罩未正確戴上。)
我們也知道，在國家管制較為嚴格期間，執法單位觸法卻不受懲處也很常見。據此，我們的意思是，部分執法人員可能無法分辨，權力的運用會在何時跨越界線，演變為濫權的行為。以及，其中的少數執法人員，甚至可能覺得他們的濫權作為並不會受到懲罰，由其是他們對待性別、性傾向、殘障和其他社會弱勢群體的不當方式。
這是我們收到的一份報告。喬伊（化名）通知我們，他在前往八打靈再也回家的路上被警察截停。這起事件在行動管制令的第六天發生。其中一名警官檢查了喬伊的手機。當警官發現手機裡安裝了Grindr，他告訴喬伊，這個軟體是違法的，並點入閱讀他的聊天記錄。那位警官接著強迫喬伊承認他是男同志，還問他幫男人口交，和男人發生性行為的感覺如何。警官威脅喬伊要給他戴上手銬並打電話給他的父母。最終他們只是開口向他索取金錢。喬伊告訴警官他很窮，於是在三十分鐘的審問後，警官才放行。喬伊和他的伴侶現在感到相當害怕，如果他們之後再被被截停，可能不會再僅僅只是收到一個警告那麼幸運。
我們也接獲另一份來自一位聽障男士的投報。安東尼當時在一個公寓訪客停車場的車裡。一輛警車不知何故被允許駛入停車場。當警官看到車里的安東尼，他們向他駛近，以及要求檢查他的錢包。安東尼拿出他的殘疾人士識別證給警官。警官看起來不相信安東尼是聽障者，並繼續戴著口罩和他說話。他們也要求他交出手機，然後開始查看他的聊天記錄和簡訊。安東尼是聽障者但是他可以說話。所以，他問了警官好幾次：“已經好了嗎？”警官沒有理會安東尼，直到他問：“警察可以讀這些內容的嗎？”警察才把手機還給他，讓他離開。
我們起初是在三月二十七日分享這篇文章，但卻遭有心人士質疑文章的目的。我們在這裡澄清，這篇文章的主要目的，是為了幫助LGBTQ+群體了解自身的權利和應對方法。
有人也質疑，為何故事中的主角並未向警察報案。答案非常簡單：馬來西亞的法律和社會標籤，歧視LGBTQ+群體，因此並不容易。如果法律原本已經對我們不利，我們又被警察騷擾，這也就很能夠理解，若我們舉報相關案件，許多人會害怕受到進一步的威脅。有時候，社會甚至會怪罪受害者。對來自邊緣化社群舉報的濫權案件不予置理或駁回，恰好證明了我們的觀點：他們正是被邊緣化的社群。這樣的現實處境造成了我們社群鮮少向警方舉報的現象。
這個時候，我們希望大眾可以多一些同理心和少一些主觀的評斷。我們呼籲，我們的社群應互相照應，那在爭取共同權益這條路上，我們將會更加壯大。所以，這篇文章的目的是希望教育我們的社群，在應對包括警察這樣的執法人員時，了解我們所具備的權利。
往下滑動閱讀，了解更多你的權利，以及當你跟警察應對時的“貼士”。
警察可以要求檢查我的手機（包括我的私人物品）嗎？
如果警察具備正當的理由，他們可在公共場所的任何地方攔截你。然而，他們不能在沒有特定理由下，要求檢查你的手機或私人物品。只有在高級警察（officer ranked Inspector）或更高級別的警察陪同下，警官才能檢查你的私人物品，尤其是你的手機（馬來西亞《刑事訴訟法》第十七條）。
內政部在2019年11月19日的新聞聲明中解釋，馬來西亞皇家警察不可查看或沒收民眾的手機，除非他們涉嫌一起警方正在調查的案件，又或是違反以下法令：
- 《刑事法典》（第574號法案）[Penal Code (Act 574)]
- 《通訊與多媒體法》（第588號法案）第233條文[Section 233 under the Communications and Multimedia Act (Act 588)]
- 1948年《煽動法令》（第15號法案）[Sedition Act 1948 (Act 15)]
- 2012年《安全罪行（特别措施）法》第747条文[Security Offences (Special Measures) 2012 Act (747)]
- 2007年《反販運人口和反偷運移民法》（第670號法案）[Anti-Trafficking in Persons and Anti-Smuggling of Migrants 2007 (Act 670)]
- 2015年《防止恐怖主義法》（第769號法）[Prevention of Terrorism Act 2015 (Act 769)]
這些法令是針對有關性犯罪、通訊犯罪、煽動、人口販賣和恐怖主義的犯法行為。
如果警官在執行調查時，擁有正當的理由，相信你的手機或其他物品在調查中起著關鍵作用，他們才可搜查有關物品（馬來西亞《刑事訴訟法》第116條）。
警察可以檢查我的交友軟體的聊天紀錄？
基本上，不能。警官只可以在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檢查你的手機。比如，你涉嫌犯罪或（和）你涉入了一起正在進行的調查。
舉例而言，一個人向警方舉報你偷了他的錢，警方便有權利逮捕你並進行調查。但是，這是否必須沒收你的手機？如果報案人宣稱，在你偷錢之前，你曾經透過Grindr邀請他碰面。那警官便有權利檢查你的手機，取得你的Grindr的聊天記錄。
如果我的手機有裸照該怎麼辦？
在《刑事法典》第292條之下，一個人可因為擁有猥褻物品而遭起訴。《1988年通訊與多媒體法》第233條亦可被援引來起訴你散播猥褻物品。這個問題將會在未來的一篇文章中探討和進一步說明。現階段，我們勸告你，應將有關物品存進你的手機加密資料夾。如果你被起訴，記得千萬不要認罪。你可以宣稱，警察的相關逮捕和拘留行動，侵害了你的隱私，並據此為由提出質疑和挑戰。
Grindr或其他有關LGBTQ+社群的軟體在馬來西亞是否違法？
如同在馬來西亞許多其他跟LGBT有關的事物，都沒有絕對的答案。Grindr和其他交友軟體並不違法，但是，一些LGBTQ+的網站，已經被網路服務提供者或馬來西亞通訊傳播暨多媒體委員會限制。我們建議你嘗試使用Google DNS繞過網路限制。
身為LGBTQ+在馬來西亞是否違法？
我們的法律之中有部分是性別中立的，並將所有人的合意性行為視為違法。舉例而言，在《刑事法典》第377A、377B和377D之下，“非自然的性行為”，例如：口交、肛交、嚴重猥褻等行為皆被視為犯法，但並未提及同性戀。反而，伊斯蘭教法是比較明確針對在男人之間或女人之間的合意性行為，以及不一致的性別展現和性別認同。
這些法律也許並未明確提及LGBT+群體，卻時常被用來針對我們。這樣的法律的存在，不但鼓勵也讓執法人員、陌生人甚至是家人，得以霸凌、勒索、騷擾和傷害LGBTQ+群體。
因為，加害者知道，現有的法律和社會標籤將迫使LGBTQ+群體繼續保持沉默和隱匿身份。加害者也清楚知道，在傷害和歧視LGBTQ+群體後，他們依然能脫罪、不受制裁。詳細內容，歡迎閱讀Queer Lapis的文章（LGBTQ Legal Guide: What laws are out to catch you?）。
如果我感覺到我的權利受侵害，我可以怎麼做？
你可以透過電郵聯繫廉正與標準執行部（Jabatan Integriti dan Pematuhan Standard 或 JIPS），電郵地址為aduan.tt@rmp.gov.my，或撥電至1800 880 222詢問或舉報警官的違法行為。
你也可以前往最靠近的警察局報案（或是選擇到犯案警官服務據點以外的其他警局）。由於案件涉及警官侵犯你的隱私，可能會出現有關於你的性傾向和安全議題的進一步問題。這將取決於你是否要透過該管道做出投訴。
你也可以向國家人權委員會（SUHAKAM）投訴，透過他們的線上平台報案，或發電郵至complaints@suhakam.org.my。你可以向他們舉報任何侵犯人權的案件，包括基於你的性傾向、性別認同、殘障、公民身份地位而做出的騷擾、恐嚇、歧視和暴力等等。
舉報內容包含以下細節：
- 事件在何時發生
- 加害者是誰，在場有多少人，他們是鎮定的或粗暴的
- 誰在你身邊
- 加害者（們）做了什麼
- 事件在何地發生
- 事件歷時多久
- 影響為何
- 你要從投訴中獲得什麼
另一個建議Grindr用戶採取的安全預防措施，是利用“謹慎的軟體圖標”（Discreet App Icon or DAI），這是一個提供所有Grindr用戶的免費功能，可以更換Grindr的圖表和重新命名，讓Grindr看起來是其他軟體。
別驚慌！應對警察的其他“貼士”。
保持冷靜和鎮定，以便警察不會有任何理由指控你不合作和阻礙執法（這在《馬來西亞刑事法典》第186條是犯法行為！）。有時，這有助於展現你並無見不得光的事情，比如當你接近路障時打開車裡的室內燈。但，不要太過刻意，因為這會令人起疑。
禮貌但堅定地詢問或要求警官：
- 在警官盤問前，要求他們出示警察的相關證件（kad kuasa）。
- 檢查你的手機的原因為何（確保有高級警察或級別更高的警察在場陪同）。
- 如果你遭逮捕，他們懷疑你涉嫌的罪行為何。
- 如果警官告訴你，Grindr或類似的軟體違法，相關軟體違反的法令條例為何。
- 擁有相關軟體和他們懷疑你涉嫌的罪行之間的關聯性為何。
如果他們堅持要求你交出手機，先順從，事後再報案舉發他們。
若他們要檢查你的包包，告訴他們，如果可以的話，你希望自己清空包包。然後，你可以一個接一個地取出包包內的物品，並展列出來，以便你和警察都可清楚看見。清空包包後，再將包包反轉搖一搖，表示包包已被清空。當你在清空包包時，建議應一併說明包包內的每一樣物品是什麼。例如，當你拿出你的手機，你可以說：“現在我拿出我的手機了”或“手機、錢包等等”。
靠近警官身邊，觀察警官在搜查時對你的手機和物品做了什麼。
記錄下警官的任何可識別的資訊，包括他們的姓名、警察證件卡號、車牌號碼。如果你感到不知所措以至於不記得這些細節，只需記下發生的時間和地點。每個警局都有值班警官的工作紀錄。
記錄下他們對你所做的濫權行為，以便之後報案投訴或提出法律訴訟。你可以聯繫人權組織、法律援助機構、或我們 hello@queerlapis.com 尋求幫助。
如果你被逮捕，可行使你撥電至緊密聯繫人、律師、非政府組織的權利。你可以向國家法律援助基金會（Yayasan Bantuan Guaman Kebangsaan 或 YBGK）尋求免費的法律代表援助。
切記，跟其他人一樣，LGBTQ+群體在法律下是平等的，在聯邦憲法第8（1）條之下，你有權利獲得法律的保護。詳細內容，歡迎閱讀Queer Lapis的文章（LGBTQ Legal Guide: Does the Constitution Defend Our Rights?）。根據聯邦憲法第5（3）條，你也有權利選擇代表律師，以及要求警方告訴你被逮捕的原因。
有時，為了生存，我們必須見機行事。先評估實際傷害的風險有多大，注意他們是否懷有敵意，並視情況相應做出調整。切勿挑釁！應避免情況惡化！
有時，服從警官的指示不代表你已經放棄。只要你了解你的權利和法律管道，放心吧，正義遲早會得到伸張。讓我們一起對抗不公不義之事。讓我們團結起來，並確保我們社群的安全。如果你認識擁有相似經歷的人，請聯繫我們 hello@queerlapis.com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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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：
紅皮書，有關“警察和你的基本權利”。裡面的指導方針對所有人皆有用，無論你是國民、移民或難民。
ASKLEGAL：馬來西亞皇家警察可以在沒有正當理由下檢查你的手機？
SOYACINCAU：警察有權利檢查你的手機嗎？
大馬人民之聲 (SUARAM)：你的權利與警察權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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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文翻譯：李浩傑、Justice Khor、Frame、Leon Ng
原文出處：
